卷二篇五

以前的笔记写着写着最后都变得非常严肃,这可能跟自己的选曲和当时的心境有关,其实莫扎特的音乐哪里有那么沉重,这篇我就写一个不那么沉重的音乐,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驿角小夜曲。这首七乐章的大型小夜曲是莫扎特在萨尔茨堡期间所创作的最后一首小夜曲,完成于1779年八月,不久莫扎特便离开了家乡去维也纳过独立作曲家的生活去了。这首小夜曲是莫扎特为萨尔茨堡写的诸多“娱乐音乐”之中比较具有代表性的一首,下面我就简单得说一下所谓的“娱乐音乐”(Entertainment Music),正好有一篇Marc Mandel写的文章,所以我就不自己写了,摘抄如下:“莫扎特在萨尔茨堡任职期间,创作了数量众多的娱乐音乐。这些音乐经常出现在晚饭和花园Party,宫廷活动,贵族的婚礼,甚至大学学期时候的庆祝。莫扎特为木管,弦乐或者整个管弦乐队写这些音乐,这些音乐可以在室内演奏,也可以在室外演奏,在室内还是室外演奏经常可以决定音乐创作所使用的乐器组合。莫扎特和他的同时代的作曲家在创作这些音乐的时候所使用的广泛但是并不固定的名字经常困扰现在的学者。简单地说,对于大多数这种以娱乐为目的所写的音乐都可以用‘嬉戏曲’(Divertimento)这个名称来称呼的,在这么一个大的音乐类别之下有一个小的类别,就是小夜曲(Serenade)”。这些音乐都是莫扎特早期创作的“享乐音乐”,或者“社交音乐”,在公共场合作为某种社会活动的背景音乐,当时莫扎特还是属于萨尔茨堡大主教府上的雇工,同时当时很多贵族也邀请他创作,所以他所做的这种音乐非常之多。

大凡伟大的作曲家其音乐创作都会分为很多不同的时期,莫扎特也比列外,奇怪的是,现在的爱乐更多地关注浪漫主义音乐家的音乐风格的变化,像海顿,莫扎特这作品数量巨大的人的音乐我们却很少从这个角度来考量,总是会笼统地去给它们一个定性,似乎莫扎特的所有音乐从开始到结束都是一个样子的。诚然,像海顿莫扎特这样的古典派作曲家,在写作的时候个人风格很少倾注到他们的音乐,或者个人的性格是隐性地存在于音乐之中的,而他们的音乐大都笼罩着一层外在美的光晕,这层美几乎能够大小我们继续去探求其内在精神的念头。当然内心精神并不是在任何时期的作品之中都是一样的,它们在各个不同的时期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侧重点,虽然外在的光晕都一样的吸引人。

我们现代的人经常有一种通病:当接触或者进入古典文化的时候,总是执着于在故人的文字,音乐或者思想之中寻找一些和现代人不一样甚至高于现代人的东西。其实这和现代人的一种心理是有关的,那就是一个时代的人总是抱着对他所处的时代的不满而在以前的时代之中寻找到一些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所没有的东西,进而在那个东西之上又加入了很多理想的成分,尽管这些成分在很大程度上是带有幻想的因素的。我想几乎每一个时代的人都会有这种心理的,而不仅仅局限于我们这一代的人,对于任何人来说,当下的他总是现代人,因为无论什么人,在他之前肯定是有人类存在的,肯定是有相对于他的古代人以及古代人的思想存在的。于是,当我们沐浴在一切现实的阳光之中的时候,内心的向导却带着我们的思想飞向遥远的从前。对于每一个人来说,自身的局限总是会给我们的心灵造成无比的遗憾,我们只能生存那么多年,我们无法经历我们出生之前的那个世界,也无法我们死亡之后的那个世界,对于每一个单个的人来说,世界对于我们仅仅是我们所能够经历和体验的那几十年的是世界,超过了那么一个世间,便是虚空,当人类不想面对这种虚空的时候,他们便用想象力来弥补这些虚空。其实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现实都是不完美的,我们生存在一个由无数的个体所组成的世界,这些个体都需要生存,这个世界的价值观便不得不考虑每一个个体的生存需求,必然趋近于他们的所有价值观的平均值,于是对于任何单个的人来说,世界对于他们来说就缺少了一些东西,因为社会的价值观不能仅仅考虑一个人,而是要考虑很多人,只能选择每一个人的内心法则之中那些共同的东西作为普遍的观念,但是人都个体的,独特的,必然会有他自己的个性化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很难为普遍价值观所包容的,正是因为这种落差,使的每一个人都会觉得现实的世界对于他来说是不完美的,因为对于他来说,完美的世界必须符合他所有的观念,这个世界在现实之中是找不到的。

但是完美的世界存在吗?我想它是存在的,存在于每一个人的想象力之中。我们所处的时代是我们实实在在经历着的时代,我们的想象无法强加在现实的世界之中,于是只能把它投放在相对于我们来说不是现实的那个世界:或者未来的世界,或者过去的世界。我们在许多关于未来的作品之中可以窥探出人们对于未来的看法,它们几乎无一例外的是对未来充满了乐观和好奇,其实都是把自己在现实之中所缺憾的东西给与它们的未来世界而已。相同的道理,这种给与也适合于过去的世界,尤其是和现代人已经非常遥远的过去的世界。虽然过去已经是历史的一部分,但是它对于现代人的样子终究和它本来去的样子是不一样的,正是这种不一样,为我们现代人的想象力提供了发挥的空间,于是过去也便成为了对于现代人来说更加完美的世界,因为我们现代人把自己所想希望的东西都给了过去,并且去仰慕它,信仰它,从它那里寻找蕴藉。孔子的理想世界是周朝开始的那个充满秩序的世界,其实周朝的开始未必就那样,而我们现代人也时常仰慕汉唐时期中国的辉煌,而忽视那个时候中国依然存在的尴尬。我们对于所仰慕的历史的心理恰恰是对于现实的心理的折射,现实之中我们缺乏什么,我们就是在历史之中寻找这个东西,这就是人的内心,他会在另一个世界使自己的生命或者观念变得完整。

莫扎特的音乐对于我们来说,很多时1候恰恰就相当于那个等待我们想象力去修饰的那个过去。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本文一开始的时候谈了一些音乐的外在和内在的原因。我听莫扎特的音乐的时候,时常会对他晚期作品之中的魅力所折服,进而内心升起了一股信仰的力量,这种信仰马上便会辐射到他的所有的作品,但是这样以来,我却可能失去很多其他莫扎特音乐可能给我的东西,比如单纯的快乐,就像这首小夜曲一样。

这首小夜曲得名“驿角”(Posthorn),因为莫扎特在里面采用了驿角这么一个非典型的乐器,当然,并不是全曲从头到脚我们都能够听到驿角的声音,它只在第七乐章的小步舞曲里面出现,不过就算这么一小会的露面,已经足以使我们对这个小东西乃至整部小夜曲过耳不忘了。这个小东西是一种无阀的高音号角,在莫扎特的时代邮递员经常使用这种驿角来通知邮车的到来或者离去。那么莫扎特为什么要在这首夜曲的结尾之处让从来没有进入过交响乐团乐器编制的驿角来客串一把呢?这首小夜曲是莫扎特在萨尔茨堡创作的诸多小夜曲中最后的一首,当时临近毕业的萨尔茨堡学生邀请莫扎特为他们创作一首乐队作品来作为他们献给曾经教育过他们的萨尔茨堡大学的教授的毕业礼物。莫扎特从1779年七月开始才创作,八月正好在毕业的时候完成。毕业代表着什么呢?离别,所以莫扎特在倒数第二个乐章用对于当时的人们非常熟悉的驿角声来暗示大学生即将离开时候的复杂心情。那声驿角声是吹给向大学生贡献知识的老师的,因为他们曾经教育过多年的学生即将离开,奔向社会的各个角落,就像邮车离去时候的驿角声一样,那一刻之后他们可能便再见不到昔日的学生了;然而,这声驿角声也是吹给那些毕业生听的,他们知道感激自己的老师,从此之后他们已经羽翼丰满,离开大学去社会上闯荡,这好像是一个并不庄重而很亲切的宣言一样,昭示着他们的新的生活,新的生命的开始。非常巧合的是,这首小夜曲也是莫扎特在萨尔茨堡创作的最后一首小夜曲,两年后,莫扎特离开了萨尔茨堡,莫不是他写这首小夜曲的时候也将他自己的心情暗藏在了里面?当然,这只是我看到的一个巧合罢了,莫扎特的内心我就不去猜测了。因为这个特殊的创作背景,我倒觉得这个小夜曲与其叫作“驿角”,不如叫作“毕业曲”。我到现在为止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次的毕业了,记得小时候上幼儿园,小学,中学的时候,临近毕业的时候学校就把我们所有的人叫到一起,然后给我们排一张照片,就这样作为毕业的留念。到了大学,程序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和自己一起毕业的人更多了,快毕业的那么几天大家都会穿上毕业服,拿着相机,在操场上一个个搔首弄姿,临别留念。学校也会举行一个像模像样的毕业典礼,到时候就是成千上万的毕业生排着队,像流水线一样,迫不急道得等着把毕业证书领走,让人不禁慨叹中国人口之多,连大学都已经摩肩接踵,毕业典礼都那么拥挤,再加上是夏天,八月流火(出自我母校校长之口),可真是挥汗成雨了,而一个个的表情又都那么呆板,和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虽然毕业了,可谁知道那些拿了证书的人毕业的第二天可能就会失业,会做低贱的工作,会担心妞跑了,会担心以后咋个买房,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去体会大学毕业的感觉,事实上,他们之中有几个真正体会过大学的感觉呢?有时候我想,如果以后我也办一所大学,一定要在毕业的时候放这首小夜曲,因为它有着发自内心深处的朝气和自信,而不是千篇一律的说教。我想那时候的萨尔茨堡的毕业生的内心感悟肯定是和现在的毕业生不一样的,找遍中国大学,没有一所学校的毕业生会想到在自己即将离开母校的时候去委托以为作曲家创作一首音乐献给母校的教授,我们要记住,他们要献给的是那些教授,而不是领导,无论那些教授是不是领导,他们只是献给教授,那些传授他们知识的人,那些真正教育他们的人,而不是中国大学里面学生对其一点感情都没有的所谓“教授”。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在笔记里面也扯点热门话题吧。

最近一件大家聊的比较多的事情里面有一个是关于我的一个校友的,就是张磊捐款八百多万美元给耶鲁大学而不给他的母校人大一分的事情,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大家讨论特别热烈,基本有两派观点,一派是骂张磊忘恩负义,一派是支持张磊,国内的高校不值得毕业生为其捐款。我并不想加入这场讨论,因为人家自己挣得钱愿意捐给谁就捐给谁,关我们这些外人啥事了,而且人家张磊再怎么也是高材生,做什么事情人家心里最清楚了。我只是在这里说一下自己的看法,如果我处于张磊的位置,比如说假设若干年后我也像张磊一样拥有亿万家产想要做一些教育慈善,那么那时候我会去选择把巨额的血汗钱捐给人大吗?我的决定是:不会,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人大不配我的捐款,而我的捐款也不值得捐给人大。

可能有人也会觉得我的这种看法太偏激,但是我作为一个从人大毕业的人对人大有最深的体会,我相信很多其他人大的毕业生也和我才持相同的看法,人大虽是我的母校,但是我对这个母校却一点感情没有。且不说我在人大究竟能不能学到东西,这些是另外一个层面上的问题了,在这里我就以我个人的经历分析一下人大到底是怎么为学生花钱的?一个大学,最主要的组成部分是老师和学生,所以这个大学的所有资金都应该合理地公平地花在老师和学生身上才对?那么人大是这样的吗?不是这样的,老师我不清楚,起码对于学生,人大花钱花地让人失望至极。人大(包括中国所有的大学)没有美国大学那样成熟完善的奖学金体制,对于刚刚进校门的优秀学生没有任何奖励措施。我当年以高于人大文科录取线四十分的分数第一志愿报考进人大哲学系,后来上课的时候听一个老师说我这种情况是有奖学金的,但是终人大的六年时光,我也没有收到任何对我的所谓的奖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对于新生没有奖励,奖励是有的,只是我们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它是怎么用的。我在大三的时候才从一个同学口中得知刚入校的时候班级里面的几个国家奖学金的名额是怎么被瓜分的。原来刚进校的时候,每个班级都会有一些奖学金名额,有的还数额巨大,但是班主任从来没有跟所有学生通报过这种情况,而是根那些班干部商量这些奖学金该给谁,最后当然是把奖学金给了这些班干部,然后班主任还叮嘱这些千万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那个跟我说这件事情的人也是当时的当事人之一,只是因为他拿到的那份数额比较少,数额大的被另外一个人拿走,气愤不下才根我说这件事情,有黑班干部和那个女生的意思,当时我听了,感觉特别无奈,因为我不是班干部,所以这种事情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但是既然知道了,从此对人大感到一种巨大的反感,奖学金本来应该在透明公平的原则之下发给优秀的学生才对,却被那一些人当作中饱私囊和送人情的东西,知道了这种内幕,谁还敢把自己的钱捐给人大呢?从那个根我透漏这件事情的人的口气我就能够感觉到,他拿了这笔钱非但不感恩,还有很多不满,这些钱难道用的不冤吗?

这才仅仅是一部分,在求学的过程之中,每年都会有一些奖学金,这些奖学金包括学习奖学金,社会活动奖学金,只有学习奖学金是靠真本事来拿的,但是它的数目却特别的少,数目大的全都得靠跟老师的关系,或者人缘才能够拿到,我想大学里面不是不能奖励那些社会活动优秀的人,但是大学还是一个学习的地方,为什么对于学习优秀的人的奖励却那么少呢?而且那些所谓的社会活动优秀的人,并不是所谓的志愿者什么的,而是所谓的学生干部。这种奖励体制之下,奖学金根本发挥不了奖学的作用,应该拿的人没有拿到或者拿得很少,而没有资格拿的人却占据了很多的名额,知道这些谁还敢捐资,让自己的血汗钱便宜了那些学生干部?也许有人会反驳,美国不也一样重视课外活动吗?其实这些都是不了解美国教育的人才敢乱说的,中国人眼中的所谓的不注重学习的美国大学其实恰恰相反,非常注重学习,而奖学金也大多奖励给了学习优秀的人,因为这样才公平,也发挥了奖学金应该发挥的作用。我今年申请美国的法学院,每个法学院都给了丰厚的奖学金,有一个还给了全额奖学金,他们决定给我奖学金之前,并没有见过我,也和我没有任何人情,他们只知道我的成绩很优秀,这就是他们给我奖学金的唯一原因,而且数额巨大,但是在人大六年,我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虽然我也很努力,很优秀。

刚才仅仅说得是奖学金的情况,事实上,人大的资金用于奖学金的仅仅是一小部分,也就是说它在学生身上是非常吝啬的,而人大的老师工资也不高。按理说,一个学校只有老师和学生,不在他们身上花钱,那钱该花在什么人身上呢?原来包括人大在内的所有中国大学都比美国大学多了那些一堆人,这些人不仅工资待遇都比老师和学生高,还掌控了学校所有的资金,他们就是党委和团委。而老师如果想弄点什么项目什么的,必须通过这些人,所以最后拿到项目的老师多是跟党委关系铁的人,甚至他们本身就是党团委的人,但是这些人对学问确实一点都不懂,而那些真正有学问的人,长年得不到提升和认可,只能拿那么一个月三四千的工资,养活儿女,供房贷都困难,还要承受巨大的工作量。而那些党团委的人,一个月工资待遇比老师高很多,每天还没有什么事情,即使如此,他们都觉得事情多,于是找了一些学生,一个月象征性地给一两百,名为勤工助学,其实就是压榨学生,而学生的钱还不是他们自己出,是由学校出的,于是这些人每天什么都不干,所有工作都由那些可怜的学生去做,然后每月白拿那么多钱,还四处刁难学生,他们本来应该是服务学生和老师的人擦队,但是在人大却变成了老师和学生的领导,把奖学金和项目当作是对老师和学生的恩惠,这难道不是一种非常畸形的甚至恐怖的教育体制吗?对这种体制清楚的人谁敢把钱捐给人大?因为一点钱捐出去之后,只能由这些人来管理,于是捐助人的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都被用来养活这些寄生虫,和奖励那些不值得奖励的人,而那些辛辛苦苦学问的老师和辛辛苦苦学习的学生却得不到任何奖励?

张磊和我都是从人大毕业的,我知道这些,他肯定也知道这些,其实谁不想去爱自己的母校啊,但是如果知道自己的钱被这些孙子给花了(其实我上面所说的还不包括被贪污的款项),谁忍心捐给这种地方呀?我即将去美国读法律,而且是拿美国大学提供的丰厚的奖学金去读,如果没有这些奖学金,我可能根本就读不起,因为法学院的学费很昂贵,美国的法学院承认我的优秀,而且愿意提供资金资助我攻读法学院,以后我如果真的有钱了,只能说是美国法学院帮助我成为那样的,而不是人大帮助我成那样的。虽然我在人大取得了优秀的学习成绩,但是那是我通过自己努力得到的,在任何地方都是这样,和人大没有关系。而如果美国法学院不给我奖学金的话,人大也不可能提供我那么多的钱让我去读JD。最关键的是,人大毕业的我一无所成,一直失业在家,找不到工作,但是在美国法学院毕业之后我会去当律师,起码会有份体面的工作,所以我以后功成名就了,只能去感谢美国法学院,不仅发现并承认我的才华,还愿意实打实地去资助我,这样的恩情,我不报答还是人吗?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我想张磊的行为正好诠释了这句话。所以我以后如果有钱的话,也会慷慨地去捐助曾经资助过我的美国学校,就算我没在他们那里读完,但是仍旧会捐助,而人大,我在这里呆了六年却一点感情没有,一分也不会去捐助,因为我知道,即使捐助,我的钱也用不到我希望拿大的人的身上。

在这里闲扯了这么多跟莫扎特没有任何关系的东西,不过我就打算用这种方式来写作,因为我不是在完成论文,我也不是写给其他人看的,我在自由自在地写我的内心,不仅仅是我内心之中的莫扎特,而是我内心的全部。它本身就是笔记,就是从莫扎特的音乐所能够想到的东西,或者我内心之中一直想舒发的东西,都可以去说,而不仅仅是音乐。当然,既然是莫扎特笔记,我扯了那么多时候,还得继续回到莫扎特。

很多时候我们在谈论莫扎特的时候会去思考他的音乐背后很深的东西,甚至会为莫扎特的音乐加如一些浪漫主义的修饰,其实我也常常这么做,他的音乐的确有很多是可以这么做的,但是并不全是这样子的。但是我们形成了习惯的话,“那个等待我们想象力去修饰的那个过去”,正如我前面所说的一样,我写莫扎特笔记的时候也会时常把自己的想象力加入到对于莫扎特的音乐的理解之中,有时候我的理解根本就不是针对莫扎特的音乐的,我仅仅是把自己的心灵之中的那个世界附着在他的音乐世界之中,我想把我的心灵的历史给记录下来。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我的生命逐渐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我可能以后会变得不在像以前那么天真,那么理想主义,我不得不进入现实,甚至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远离自己的童真和单纯,但是我永远不会也不能让自己的内心完全屈服于现实,我的心灵始终有一个地方是不会被现实之中的任何观念进入的,我要保护这个地方,如果它那里隐藏着我作为一个人最初的那份天性的话,我愿它永远是那样子的,并且在笔记之中将它保留下来,我的身体会变老,我的心灵会憔悴,但是我的天性不会凋零,而且我会使用想象力将它呵护,让它成长,即使我以后成为一个无恶不作的政客还是臭名昭著的律师,我都会在写笔记的时候回到自己的童真的天性,和莫扎特的音乐想通,和本真的自我交流,每个笔记的写作,我都是在确认我的心还那时候的心,即使我已经和这个现实和光同尘,心的那个角落也不会屈服。

莫扎特的晚年是否也曾经翻过他从前写的音乐,比如这首驿角小夜曲,他晚期创作的心境肯定和早期完全不同了。其实对于人类来说,无论什么时候内心都是惶恐的,年轻的时候他不知道他的命运是什么样子的,有的人会去追求这个追求那个,但是谁能够保证你所追求的就一定是上帝安排你的那个命运呢?人的可悲之处在他本来决定不了而且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命运却还是要却寻找,去决定;而在晚年了,他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命运,他回顾自己的一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生命轨迹是那样子的,上帝是这么安排它的,那时候他会有什么感觉呢?不管他满意还是后悔,欣慰还是痛苦,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这一切他都改变不了了。所以在这两个阶段,人的心境自然是完全不同的了,晚期莫扎特的音乐更多的是沉思和大彻大悟的宽慰,而早期的音乐确实自信和活力的化身,在听这个时期的音乐的时候,我们千万不要把对晚期的理解强加到上面。23岁的莫扎特,他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就像那些刚刚从萨尔茨堡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充满了未知数,但是远不像现在毕业的大学生那样沮丧和痛苦。那个时候完全是莫扎特的创造性像泉水一样喷涌爆发的时候,所以他写出了将近四十多分钟的七个乐章的小夜曲,这是一个朝气蓬勃的音乐,里面既没有思考,也没有故作深沉,而是简简单单的美妙得到旋律和充满自信的心情,这多像我刚刚开始念大学的时候的心境呀。内心有无数个想要做的事情,有无数个想要实现的愿望,但是到现在那些事情没有一件做成,那些愿望也没有一个实现,我现在真像一个垂垂老矣的人,总是哀叹自己的奋斗的失败和艰辛,即使就要去取读法学院乐,去开拓自己的新的生活了,都还对以往的失败心有余悸。、

我喜欢这首小夜曲,在莫扎特所有小夜曲之中,总感觉它最特殊的那么一首,的确,即使从最权威的观点来看,这首小夜曲也是莫扎特所创作的早期宴会音乐之中最优秀的一首了。记得很早以前听它的时候对旋律还并不是那么熟悉,但是却又喜欢完全沉静在其中的感觉,我感觉到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从音乐之中跳出一个又一个的生命的欲望,它们就像是漫天的萤火虫一样我都看的应接不暇,无从捕捉了,却是个充满了幻想的世界,心灵在那坚定的和声和四处碰撞的声部之中享受着对未来的狂想。在这首小夜曲之中,其实莫扎特不仅给了驿角单独展现的机会,还分别给长笛和双簧管单独表演的机会,莫扎特从他创作的一开始就善于从木管乐器之中捕捉温暖的音色,他为长笛和双簧管安排的机会甚至比驿角还要多。莫扎特在这里可能是在寻找各种乐器尤其是他喜欢的木管乐器的音色的最平衡也是最美的表达吧,这里的木管仍旧像是一个刚刚进入世界的小精灵一样,四处快乐地舞动着它的翅膀。所以,这首小夜曲还真的适合给那些毕业生去听,他们可不像我们现在的毕业生忙碌于毫无意义的东西,想象一下那个时代,真的感觉希望自己也是那时候的一个大学生,虽然没有现代这么多的身外之物,但是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代人可能正是被这些身外之物所束缚,逐渐偏离了自我,但是古代的人,物质生活的诉求少,也没有那么多的诱惑,更会专注于自我价值的追寻,其实,就算人类再发展多少年,对于他来说最宝贵的东西仍旧和几百甚至几千年前的人一样的。

不知不觉又写了这么多,应该准备结束了,但是在最后我提一下诠释的问题。现在我感觉到,对于古典音乐来说,诠释是非常重要的问题,音乐本身的复杂性和多位性给指挥家或者演奏者们留下了注入自己的理解的空间,而每一个诠释者的理解都会是音乐新的生命。有的指挥家会把一个很优秀的音乐指挥地索然无味,而有的指挥家却可以把名不见经传的作品弄地家喻户晓。对于驿角小夜曲,或者几乎是所有莫扎特的音乐,我最推崇澳大利亚指挥家马克拉斯(Charles Mackerras)的演绎。他的演绎接近于英国式的风格,不像德国指挥家那样注重整体效果,甚至不惜牺牲细节,德国指挥的莫扎特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整体速度过慢,会减少音乐之中的生命力。马克拉斯的诠释是一种很理性的享乐主义,或者是一种很享乐的理性主义,他既能够还原莫扎特音乐的固有的精神风貌,又可以借助现代室内乐团的温暖音色给我们提供一流的感官享受,他的慢乐章节奏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然而又并不显得松散,而快乐章则可以说如有神助,即使马里纳都不能完全复制出那种效果,所以我建议喜欢莫扎特的音乐的朋友们千万不要忘记去找马克拉斯在TELARC公司录制的一系列莫扎特唱片来听,当然,现在这些唱片已经很难找了,不免是一种遗憾。

在最后润色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也在听着马克拉斯指挥的这首小夜曲,那声华丽齐奏,从一开始就把我们带了一个离别的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却是另一个世界的开始,没有悲伤,只有欢乐和平静的抒情,当徐徐传来号角的召唤的时候,似乎意味着生命才真正地开始,第二个小步舞曲之中庄严的长号似乎像是老教授郑重地宣布新的旅程就要开始了一样,就是这么简单,我们无需在这个音乐之上再加入任何额外的东西,这些已经足够了,足够承载我们的心绪,或许我们在听最后一个乐章的时候只是在享受莫扎特源源不断的旋律,但是这些难道不够吗?我们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不能抛开心灵之中的所有的想法,那些大学生就要走上人生的道路,这是最后一个可无拘无束地去享受的时候了,这个时刻真的不需要其他的考量来衡量音乐本身了,我们只是欣赏它,去获得美的体验。

二零一零年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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