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篇六:The Properous Voyage(二)

但是,对精神财富的追求,却成为我近十年来蹉跎的原因,这或许就是上天给我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我高考的时候遇到了有史以来开最难的一次高考,但是自己却发挥很好,运气不错,然后报了我热爱的哲学,然后立志于今生要做一个哲学家,但是后来发现并没有几个人像我这样有精神追求,哲学系除了我,全都是被调节过来的人,在人大哲学系的六年,一直都感到非常的孤独,因为身边没有一个和我一样热爱哲学的人,最后我也因为对国内哲学圈的彻底失望,而离开这个坚持了六年之久的领域,痛苦地选择重新开始;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决定学习法律了,并且几乎开始了JD之路,但是因为感情上的事情没有处理好,法学院之路中断,这么一断就是五六年,自己更是被生活教训地伤痕累累,直到17年才又续上法律之路;本来以为去了梦寐以求的HKU读JD,前途会是一片光明,结果找工作时四处碰壁,因为蹉跎多年的我已经35岁,在这个互联网码农已经财富自由退休的年纪,我才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现实是没有一个律所要我;更悲惨的是,两年的JD已经耗尽了我前几年省吃俭用积攒的那点积蓄,已经没有时间和金钱继续让自己读PCLL了,意味着我无法走完HK Track。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弥补没有拿香港执照的遗憾,就是考英国的Solicitor,结果遇到了这个百年一遇的疫情,本来计划五月去伦敦的考试,不知道到要拖到什么时候。

过去的十年,我一直如是逆水行舟,命途多舛,有时候是自己作死,有时候是上天要我死,我的经历宛如非洲大草原上被命运驱逐的角马一样,它们每年都成群结队地进行迁徙,还要趟过好多条宽阔的河流,岸壁陡峭的河中还栖息着很多伺机捕猎的鳄鱼,但是这些角马仍旧没有任何犹豫,如潮水一般地冲进了混浊的大河,向对岸奔驰。在这个过程中,一匹马挨着一匹马,谁也不会停息片刻,如果哪匹马摔倒了,也不会有任何马停下来帮助它、等待它重新站起来,后面的马只会直接从他的身上踩过去;摔倒的马会被河里的鳄鱼拖到水里吃掉。在这群奔跑的生命中,没有真情、没有牺牲、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有驱动他们生存的最原始的本能。在成功完成这个时不我待、惊心动魄的跨越之后,角马们才能寻找到草原,才能够交配和繁殖。

当我的眼前浮现出非洲角马的生命之旅时,脑海总响起的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Waltz No. 2)。虽然这首小曲也算是古典音乐里的流行音乐,但是我知道它却是很晚的事情,应该是19年年初,那会正是人生中最窘迫的一段日子,港大的JD学习已经到了尾声,司法考试也通过了,但是工作还是没找到,而自己的一点点积蓄已经被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掏空,最后半年靠的是从家里乞讨和给教授作RA赚的点钱才勉强活过来。那个时候真的感觉自己已经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无意中发现了这首曲子,便喜欢的一发不可收拾,有几天的时间在一遍一遍不停地听。我真的无法用语言形容听到这首曲子的感受,是优雅吗?是伤感吗?是大气吗?还是细腻?好像都有点,但是又都不是,总之感觉它和我的人生很像,就是好多种本来不相容的因素奇妙地组合在了一起,竟然听起来很好听,甚至让人不能自拔,比维也纳的施特劳斯写的正宗的圆舞曲都好听,耐听。我虽然写了很多关于音乐的文字,但是很少直接给读者推荐音乐,但是今天我却要破天荒地推荐所有人听一下这首独一无二的、富有魔力的圆舞曲,面对这样的音乐,任何形容它的文字都是苍白的,你只能直接去聆听才能找到它和你生命中的共鸣。我虽然是一个热爱音乐的人,但并不喜欢跳舞,但是今生却希望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听着这首圆舞曲跳一支什么样都可以的舞。

这首圆舞曲就像是将动物世界中残酷的旅行进行了艺术化,将这种残酷的美展现出来,这也是康德哲学中的崇高感。人生何尝不是这么一次凶险的旅程,让旁观的人从这种凶险中体验到什么是悲剧的崇高。当你和其他的角马在一片青青草原上尽情咀嚼着多汁的嫩草,沐浴着遥远的夕阳赐予的光辉,甚至还能和母角马耳鬓厮磨的时候,不要忘了,你曾经多么孤独地穿越过那条九死一生的河流,有多少和你一样的角马已经被奔腾的河流所淹没,被潜伏的鳄鱼所吞噬,而这一幕未来很有可能还会继续上演。

角马会被鳄鱼吞噬,人也会被不可避免的各种事故吞噬。前些日子,我在水木社区上看到一个华为码农猝死的八卦,这个码农是家里的顶梁柱,虽然赚钱多,但是这几年一直都在说心脏不舒服,本来去年就可以退休,但为了三个儿子,继续咬牙坚持,结果悲剧就真的发生了。这几天又看到一个新闻,死的不是码农,而是一个富家女,沉迷于极限运动,结果在张家界进行翼装飞行的时候摔死了。这两个人死地完全不同,没有任何可比性,但是都让我再一次思考生和死的问题,又让我想起了多年前我写了一半的一篇文章《论死与永恒》,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但是我并不同意这句话,反倒认为应该反过来说“未知死,焉知生”,生的意义应该用死亡来衡量,你一生中要做的事情,应该是当你临死的时候想起这些事情,让你没有任何遗憾,让你能放心闭上自己的双眼的事情,如果做不到这点,你的一生就是虚度了。

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取到这样的效果呢?我认为唯有信仰。如果你有幸读过显克维支的《你往何处去》,就明白信仰的力量有多大。有人会问,信仰是什么?它也许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件事,或者一个梦想,你对她无比热爱和忠诚,她可能是虚幻的,可能是遥远的,你甚至已经记不起她的模样,认不出她的声音,但是却忘不了她,也离不开她,她让你的航行有了方向,她让你遭受的痛苦有了价值,她让你不再忧伤抑郁,而是充满了斗志,你为了她不求回报,甚至愿意牺牲自己,只为享受这种单纯的、长久的爱,她似乎触不可及,但是却不会背叛你,她或许会让你等待,可能等到生命的尽头,可能等到来世,但是那又如何,“人类的一切智慧都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

那么我的信仰又是什么呢?一直都觉得要搞清楚自己信仰什么的前提是要“认识你自己”,但这是哲学史上最艰难的一个命题。直到现在,我对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自己的人生应该是怎样的,都充满了疑惑。过去的十年在世界上闲逛了好多次,读了很多的历史,最后发现我成为了一个民族主义者,不仅仅深深热爱着自己的华夏民族,而且试图从中国已经被遗忘的儒家传统中寻找拯救现在的中国的方法。为此,我变成了一个极度保守的人,我变地仇视黑人和穆斯林,反感西方的自由主义,我计划以后写一本书叫《刺破自由主义的面纱》,我的博士论文就是试图在消解西方的普世价值的同时,肯定华夏传统的现代意义。其实我的民族主义观应该是从小便扎根在自己的灵魂之中的,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老师问全班同学我们的理想是什么,其他人的理想都很常规,什么当科学家,当歌唱家,很多人都没有理想,但是老师问到我的时候,我却说我的理想是要在有生之年将俄罗斯从中国手中抢走的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重新抢回来,至今都记得当时老师一脸惊诧和茫然的表情。尽管我无比热爱老毛子的文学,但是对这个国家的切齿痛恨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任何消减,反而在儿童时期凭借祖先霍去病遗传下来的古老汉人的基因自觉地萌生的民族主义情节,在我读完了中国和世界的历史,体验了西方国家的社会和政治,学习了统治世界的西方文明,反思了中国民族精神在近代不断衰退,儒家的道统被所谓的现代文明斩断的时候,在我内心深入的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懵懂的民族主义,而是一个让我无比痛苦,又无比自豪的民族主义,我有了更清晰的信仰,当然我明白我今生无法像祖先一样马踏匈奴,蹂躏老毛子了,但是我今生要做的事情更加有意义,我决定将已经被中国人雪藏起来的华夏传统重新复活起来,先从法律精神开始,然后是中国人自己的民族意识,然后是政治上的回归,这是一个伟大的事业,我觉得仅凭我一人一辈子是完成不了的,但是我还是要做一个先行者,剩下未完成的让我的子孙,我的追随者继续完成。这应该就是那个让我忘不了,也离不开的信仰,我为它不是因为它能让我富有,也不是因为它能让我有权势,单纯是因为我身上流着古老汉人的血液,这种信仰是最单纯的爱,不求任何回报的爱,就像那株紫罗兰对牧羊女的爱。

絮絮叨叨了这么多,也该结束了,只想问上天最后一个问题:我经历了那个多的航行,今后还会继续更多的航行,什么时候我的人生能够像歌德的诗里写的那样:

“快些吧,快些吧!
海水让开路,
远方已临近
看!——那边就是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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