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去了趟中环办事，回来的路上顺路去旺角的旧书店转了转，发现有不少民国时的杂志、旧书和线装书，就一口气买了将近1000港币的货，其中有一本是张仲实翻译的普列汉诺夫的《社会科学的基本问题》，生活书店民国28年（1939）出版的。

我对这本书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只是发现里面夹着1936年一封信，当时没有太多想法，回家想看看到底是谁写的信，但是签名也不太认得出来。不过，幸运的是信中提到了几本作者自己写的书Imperial Incense以及Son of Heaven，网上一查，才发现原来这封信的作者竟然是裕德龄，就是做过慈禧贴身女官的那个女作家。

这封信的内容大致就是回复上海一个叫Lam Chiu Hung的人的来信，简单地说了一下她写关于清末宫廷故事的理念，她提到的那两本书的中文翻译应该就是《御香縹緲錄》和《瀛台泣血记》。我还特意在网上找了找裕德龄的签名照片和这封信的签名比对了一下，发现正确无误，就是她的字迹，有意思的一点是，网上找到的裕德龄的签名是“Princess Der Ling”:

这当然是她在西方世界的自吹自擂，实际上，虽然她也算是官宦后代，但她既不是什么公主，也不是什么郡主，夏仁虎说她“特以自抬声价而已”。所以她在这封和国内的通信中，很知趣地将Princess去掉了，只写了“Der Ling”两个字。

裕德龄的生平故事，我之前就有所了解，她是满清官员裕庚和一个法国女人的女儿，因为熟悉英法两语，又有父亲背景，便被推荐去做了慈禧的女官，时间也不长，仅仅2年的时间，后来她一生就靠贩卖这两年的经历为业，还搞出了不小的名气。她从清宫出走之后，嫁给了一个美国人，常年居住在加州，晚年还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中文，有一天出门上课途中遭遇车祸身亡，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儿子早逝，丈夫离异），也是令人唏嘘不已。

虽然德龄这人在近代史上不是啥大人物，但也是民国文学界独树一帜的作家，再加上她和慈禧、光绪的私人关系，也算是在文化史上留下一笔的人物了，在现代文艺界，还常常能看到关于德龄的作品，甚至2006年还有一个以她为主角的电视剧《德龄公主》，听说2026年还要上映一部以她为主角的电影。

所以这封信，我觉得也算是个文物，没想到被它的主人当废纸给买了。有可能它的主人根本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就一直夹在那本39年的《社会科学的基本问题》中。现在这封信阴差阳错地落到了我的手里，也算找对了地方，我好歹也算个文化人，就让它作为我和那个时代的一个纽带吧，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