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读了一下拜占庭历史。大多数中国人（除了某些专业学历史的）对拜占庭历史应该是一无所知。西方历史，我们可能仅仅对古希腊罗马和近代的西方扩张史比较有一知半解。其实我们所知道的罗马史仅仅是它的一半而已，还有另一半罗马的历史被我们忽略了，它就是拜占庭或者东罗马帝国史（现在的称呼），又称罗马史（他们自称，我也赞同）。虽然两个文明很多方面是不一样的，但是拜占庭的确是正大光明地继承了古罗马帝国的衣钵，而且当时不管是拜占庭人还是其他人都承认拜占庭继承了罗马帝国的传统。

当然，我本文主要不是讲拜占庭历史的，我只是觉得，相对罗马史，其实拜占庭历史更有意思，或者说更加惊心动魄。整整一千年的国运，战争就没有中断过，拜占庭自始至终都在和蛮族对抗，这种对抗不是早期罗马时期那样的侵略性的对抗，而是蛮族意欲灭亡拜占庭和拜占庭反灭亡的举措之间的对抗。在这一千年间，拜占庭先后和日耳曼人，哥特人，阿拉伯人，保加利亚人，拉丁人，奥斯曼土耳其人之间展开旷日持久的拉锯战，逐渐从一个继承了罗马帝国庞大版图的帝国沦落为一个仅仅占据君士坦丁堡极其周边地区的二等小国，最后在土耳其人的密集火力下城破亡国，末代皇帝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在城破后继续坚持战斗到死，一个文明就这样悲壮地谢幕，和中国南北宋时期北方的割据政权完颜金国的结局很像。说实话，在各种蛮族的轮番轰炸之下，拜占庭帝国能够坚持一千年之久，在最后亡国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殉国死战，比起很多国家来说，它已经不容易了。

说到亡国，其实不管是古罗马，还是拜占庭，抑或是中国的历代王朝，其原因基本可以归结为两个字：兼并，不管是财富的兼并还是土地的兼并，资源一旦过度集中，一个国家离灭亡就不远了，所不同的是，罗马，或者拜占庭，灭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它们所承载的文明也随之灰飞烟灭；中国还好，一个王朝灭亡了，另一个王朝还是可以继续建立，延续中华文明，至于原因，我待会再聊。

先说古罗马，一开始，罗马人仅仅是一群从古希腊逃避战乱的人来到了古意大利建立的殖民地，其实就是个小村庄。当时意大利虽然有土著人在，但是人数毕竟不多，在加上和罗马人干了几战，被罗马人收拾地服服帖帖，自己也成了罗马人。就是这么一伙人，在广阔的意大利中部成为了罗马帝国的祖先：一群快乐的小农，每家每户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播种收割，男耕女织。不要小看这些小农，他们的奋斗奠定了罗马帝国昌盛的基础。罗马的体制是以这小农经济为基础的，因为罗马的人口大多是由这种小农组成的，所以国家的财富是分散到民众之中的，既然大家手里的资源都差不多，所以每个人都是一个公民，都有平等的政治权利。一旦发生战争，危及罗马的安全，其实是危及到每个罗马公民的安全，所以当时发生战争，基本是全民动员，男丁都上前线，妇女在后方补充后勤用品，这个时候为国作战其实也是保护每个公民自己，所以罗马人作战都很勇猛，因为有动力啊。即使有失败，但是因为战争的最终结果决定了自己的命运，所以罗马人可以从失败之中顽强地走出来，其实本质上都是本能的自保意识决定的。后来罗马人把意大利人都打趴下了，还给与了这些土著人罗马公民权，就开始打意大利之外的人了。比如侵略西西里岛，打高卢，打迦太基，打本都，凡是在当时罗马人能找到的可以侵略的地方，他们都去打了个遍，而且最后都打下来了。

不过这时候，那些战败的国家的人就没有一开始的意大利土著那么幸运了，当初罗马给那些战败的意大利人公民权，我想可能和罗马人想充实自己的人口有关（很多人可能知道罗马人从萨宾人那里抢媳妇的故事，就是因为罗马女人太少，导致人口无法增长，只能到其他地方抢女人来充实自己的人口）。到了这个时候，罗马已经不需要外族人来充实自己的人口，那么既然俘虏了这些人，拿这些人来干啥呢？

Bingo,你猜对了：当奴隶。于是罗马人把从战败国俘虏的人口当作他们的奴隶，作为他们的仆人，工人，或者娱乐对象，又把战败国的财富掠夺过来自己享用。有了侵略战争抢来的财富，再加上那些奴隶后来创造的财富（奴隶是免费劳动力，所以是一本万利的生意），罗马的财富急剧增长，罗马也成为了一个繁荣强大的帝国。但是这种繁荣是通过掠夺和剥削免费的奴隶得来的，这种社会运作模式必然带来另外的后果，罗马人本身的堕落（不用劳动就可以有那么多财富，谁还会去工作种田？这和如今中国的拆迁户和炒房客的生存模式很相似）。

另一个就是财富的集中。因为历次对外战争，一开始仅仅是罗马人为了保卫自己的生存而被迫进行的战争，规模小，时间短，所以以罗马的那种一年换一次执政官的民主制还是可以应付的；但是到了后来，战争规模越来越大，时间越来越长（比如和迦太基，一打打了百来年），要想获胜，罗马必须要有对军队和政治有极大权威甚至长期集权的人来统治，才可以在战争状态保持全国政令统一，否则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争吵不息，肯定不可能协调好大规模战争。这样就造成了一些人（比如长期把持权利的执政官和部下）拥有了更多的权力，再加上对外战争掠夺财富的过程中不免中饱私囊，社会上必然出现许多巨富无比的人。然后，前面已经说过，侵略战争奴隶制的实行导致罗马人的堕落，许多人不去工作，久而久之就会破产，于是他们的财产就会被其他人拥有，这样就加剧了社会财富的兼并。到后来，罗马逐渐成为了少数集权者的个人财产，一开始尽管民众已经开始堕落，但是他们还有数量相当精良军队，以及对外扩张的利益诱惑，所以罗马军队的战斗力还很强。

但是越到后来，罗马人越堕落，军队也不可能免俗，也会逐渐堕落，随着小农经济的最终破产，罗马开始面临兵员匮乏的状态，但是国家还需要士兵啊？那怎么办？那就学罗马人一开始的那招，给外族人公民权，让外族人来当兵。于是晚期罗马帝国的军队基本都是什么日耳曼人啦，哥特人啦。但是一开始罗马人和周围的萨宾人或者伊毕鲁斯人文化信仰差别不大（大家都未开化），所以比较容易融合。而罗马人和这些蛮族人差别就不是简简单单给他们公民权就能消除的。所以虽然罗马人给了蛮族公民权，但是和蛮族的战争还是从不间断，而自己的士兵又是蛮族，他们可能会给罗马好好打战吗？所以随后罗马帝国的西部便给蛮族给灭了。有一点很意思的是的，罗马开国的人叫罗幕路斯，亡国的那个皇帝也叫罗幕路斯，或许命运在暗示什么吧。